来源:《中国新时代》 作者:戚凯 他遍布世界的追捧者亲热而又充满无限崇敬地称呼他为“教主”;他曾经的最大的水火不容的死敌比尔盖茨自称自己永远只能排在他身后;他的伙伴曾经将他赶出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却又在十年后以极为体面的方式将他请回来 “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履行自己的职责和大家的期望时,我会是第一个告诉你们知道的人。不幸的是,这一天到来了。”想象一下,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拥有如下这些光荣与成就:11个经典产品、100倍股价涨幅、1000万部iPad、1亿部iPhone、2.7亿部iPod,那么,他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否会是一种无奈、绝望与悲伤?抑或是一种如朝阳佛莲般的静如止水、毫无波澜? 他遍布世界的追捧者亲热而又充满无限崇敬地称呼他为“教主”;他曾经的最大的水火不容的死敌比尔·盖茨自称自己永远只能排在他身后;他的伙伴曾经将他赶出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却又在十年后以极为体面的方式将他请回来这是一个充满无限神奇色彩,值得世人去探寻的人,这个人就是史蒂夫·乔布斯。 由知名传记作家沃尔特·拉萨卡森撰写,唯一由乔布斯本人正式授权的传记将于2011年的11月21日上市,而此前世界各地各种各样有关乔布斯的传记已有数十本之多。这足以为我们提供泛滥的信息,让我们极为全面地了解乔布斯。然而,在喧嚣之下,我们能否寻找到一些有关这位神奇人物的神奇生命轨迹,让我们从他的跌宕沉浮中感受到一些更深刻的意义? 有两位人物可能永远都没有听过乔布斯的大名,但却在某些时刻和乔布斯有过奇妙而空幻的共鸣,抑或是命中注定的相似:一位是英国著名作家乔治·奥威尔,他是享誉世界的名作《1984》的作者;一位是臭名昭著的红色高棉运动头号领导人波尔波特,其以血腥屠杀而为后世所唾弃。 《1984》是一部政治讽刺小说,创作于1948年,讲述了一个令人窒息和恐怖的故事,这是一个以追逐权力为最终目标的假想的未来极权主义社会,通过对这个社会中一个普通人温斯顿·史密斯的生活描写,投射出了现实生活中极权主义的本质。它是反乌托邦和政治小说文学的杰出代表作。 相信乔布斯一定读过《1984》这本小说,并且肯定颇有“虽阴阳两隔,却心灵相通”的感觉。这不是虚妄猜测,1984年1月24日,乔布斯率领苹果公司发布Macintosh个人计算机,在乔布斯的心中,Macintosh是一个神奇的杰作。为了宣传它,乔布斯耗费巨资打造了一部同名为《1984》的广告片。 从1984年1月17日开始,广告《1984》在电影院的电影预告环节放映了几个星期,1月22日,它甚至出现在了1984年美国超级碗橄榄球赛的大屏幕上。广告中,排列整齐、面无表情的民众目不转睛地盯着领袖在大银幕上演讲:“今天我们庆祝的是信息净化令下达后的第一个光辉纪念日,”领袖停顿了一下,“我们已经创造出了史上首个纯净意识形态的乐园保卫我们不受任何反动势力的侵害我们是同一个人,有同一种意志,同一个决心”。紧接着,一个轮廓分明的金发美女穿着红色短裤沿着中央过道冲刺而来,向大银幕掷出一柄巨锤,打碎了大一统的幻象。此时出现了配音:“在1984年1月24日,苹果电脑将发售Macintosh,然后你就会明白,‘今天的’1984为何不是‘那样的’1984。”毫无疑问,这则广告表达了乔布斯向乔治·奥威尔和小说《1984》的敬意。 乔布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和自己一手打造的苹果公司定位为一颗正面的新星,一个挑战权威的煽动者,敌人则被看作是象IBM和微软那样的庞然大物,邪恶地主导着世界。 不幸的是,Macintosh失败了,“1984”之后的1985年,乔布斯被苹果公司的同事们一致决定驱逐出苹果公司。乔布斯并非一个完美的人,相反,正是他的过度理想主义与偏执葬送了他心爱的Macintosh,也为他在苹果公司的生涯画上了顿号。 史蒂夫·乔布斯极为喜爱《1984》广告,除他以外,整个董事会都讨厌这部广告,然后史蒂夫·乔布斯的强势与独裁最终保证了他得以明目张胆地向IBM发出了强硬的挑战和蔑视。在他心中,IBM就是《1984》中的独裁者,他与苹果就是反叛与正义的象征。即使失败即将到来之际,乔布斯依然不曾改变对IBM新产品的蔑视。 乔布斯骄纵、自大、暴躁的脾气和令人窒息的管理风格由来已久,据Macintosh的真正缔造者杰夫·拉斯金回忆,“乔布斯什么事情都想掺合,没人喜欢他。”拉斯金曾向总裁抗议乔布斯决策武断、不守承诺、不负责任且不顾及他人感受等。他的同事史考利对乔布斯的评价同样令人皱眉,“他傲慢、蛮横、极端和苛刻,是完美主义者。同时他还不成熟,脆弱、敏感和容易受伤害。他精力充沛、很有远见、魅力超凡,不过经常固执己见,态度强硬且直率得让人无法忍受。”即使十年后,经历了风雨洗礼的乔布斯,他的叛逆和任性依然可见端倪。 1996年的美国国庆日,乔布斯像救世主一般回到苹果公司,重掌大权,《商业周刊》这样描述他的亮相,“乔布斯走进会议室,穿着短裤、运动鞋,坐在一张摇椅上开始慢慢晃荡,‘好了,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问。有人开始含含糊糊地回答他的问题,但他打断了这些人的回答:‘问题出在产品!我们的产品又有什么问题呢?’又一次,有人开始试图给出答案,乔布斯再次打断他们:‘我们的产品太烂了!’他开始咆哮,‘我们的产品没有任何吸引力!’”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到,这是怎样一幅充满了蛮横、自负与不可一世的画面。 将乔布斯和波尔波特牵扯上丝毫的关系,都一定会招致乔布斯的崇拜者们最强烈的抗议。毋庸置疑,波尔波特是联合国公开谴责的反人类罪犯,所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而乔布斯却为全新的信息时代创造了无数的优良产品,相信没有任何人会对此有任何异议。然而,性质的迥异,却并不能阻挡我们发现他们的共通之处,愈是为了反抗现存的邪恶而抱有最美好与纯真的理想,愈容易堕入错误的道路,抑或是陷入命运的矛盾,因美好理想而努力开创的新事物最终堕落成为曾经努力推翻的旧事物。 波尔波特曾经留学法国,对于民族的独立和祖国的富强有着无限的幻想与憧憬,亦曾组织了反抗法国殖民者的斗争。然而,正是这种渴望祖国在一夜之间富足强大的纯真理想,使得波尔波特完全歪曲了马克思主义和无产阶级专政理论。他纯粹地认为只有最纯粹的改造社会,才能建成最纯粹的理想社会。波尔波特统治下的红色高棉取消了货币和市场,取消了家庭,视知识为罪恶,人类文明在当时的柬埔寨降到历史最低点。 我们当然不能违心地说乔布斯犯下了和波尔波特一样的严重错误,这是完全罔顾事实的。但是,乔布斯也许没有意识到,曾经在《1984》广告中,他声嘶力竭地呼唤冲破权威的桎梏,而今日,他的苹果帝国正成为新的权威。 十年前,乔布斯确实曾在中国兜售他那套“反叛”的理念,不过很快便失败了。沃夫集团亚洲战略公司的CEO大卫·沃夫解释道:“在中国,能买得起苹果的人显然不追求成为叛逆者。”大约三年前,乔布斯收起了他的叛逆与任性,开始极为务实地重新审视中国市场营销计划。其结果大获成功,苹果公司在中国的四家旗舰店每天有16万人光顾,2010到2011年间,大中华地区的营业额增加了600%,而在2011财年的第一季度,大中华区的收入就已达到88亿美元。 苹果在中国塑造了新形象,并非反叛,而是像路易·威登抑或香奈儿那样的奢侈——沃夫先生称之为“独特”。尽管乔布斯未必有所意识或故意为之,但乔布斯至少在中国已建立起了他曾经所反对过的权威,在奢侈抑或独特的光环下,苹果肆意扩张消费者的欲望,而极少考虑他们的感受与独特想法,甚至开始忽略基本的人类权利。 2011年8月,近三万余名韩国苹果手机消费者控告苹果,这个庞大而骄傲的帝国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用户的隐私肆意搜集。除了这三万名利益受到伤害的韩国消费者以外,还有一位叫贾廷传(音)的中国青年,他并无力购买高达5,000元人民币的iPhone,但已经有成百上千部iPhone流经他的双手。他曾为一家制造iPhone零部件的台湾公司工作,含有正己烷毒素的iPhone屏幕清洗剂永久性地伤害了他的神经,在经过简单的治疗后,公司拒绝对他承担任何后续的赔偿责任,面临同样遭遇的还有136名工友。贾廷传最后回到了山东菏泽老家,无依无靠。充满讽刺的是,他向乔布斯本人发送的抗议邮件永无回音。也许,他的名字永远都不会为乔布斯所知道。 以一句话描述乔布斯的奇迹人生,他曾将奥威尔引为知己,视权威为罪恶与无物;他曾胸怀波尔波特一般纯净和美好的理想,立誓以智慧和创新为人类在信息时代开创更美好与更自由的未来;他亲手缔造了他曾要反抗并反抗过的权威与桎梏,既给五大洲的人民带来了消费主义和美学至上的完美结合品,也给137个远在大洋彼岸的中国青年造成了永远的伤害。回到开头,当2011年8月25日,乔布斯写下那封辞职信时,内心是否会有无奈、绝望与悲伤,抑或是静如止水、毫无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