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管理学家,华为基本法起草人孙健敏教授)
➤经验永远不会过时
围绕着《经验的末日:不确定性时代管理的熵变》一书的标题,我大致谈谈几个观点。
首先,什么经验?看到书名,我感觉困惑。因为在我看来,经验是积累而成,并且是可以继续有效的。但是,“经验的末日”却使我不得不从两个角度去解读它:一个是经验无法继续积累下去,另一个是过去的经验已经失效了。那么,对于我们的编者而言,哪一个解读更为贴切一点呢?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经验永远不会过时。比如,在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为风云激荡的春秋战国时代,诞生了“诸子百家”,它囊括了儒、法、道等12个流派、上千种思想,为后人带来了异彩纷呈的思想盛宴,但是却没有被后人很好地吸收、传承下来。
我们国家著名的劳动经济学家赵履宽先生有很多领先的管理思想。其中,他的两个观点对我影响至深。第一,他说“季羡林先生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在我看来,不用半部,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足矣。”第二,他说:“大家都会说,‘道法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子又说,‘道可道,非常道’。那么,什么是道?”老师说:“关于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中国企业都苦于执行力不够,我个人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我们只想得“道”,却忽略了“术”和“器”的重要性。如果说中国的企业管理有所缺失的话,我想一定不是领先的管理理念,也不缺乏先进的管理思想,而是一种能够在一根头发丝上雕刻出一部《红楼梦》的精神,是人人都有对这种境界的追求。
彭老师主编过很多部书,其中比较近的一部是《标准化的偏执狂——金色拱门背后的麦当劳》。我还没有时间读,但是希望诸位都能够读一读。中国企业太缺乏标准,太缺乏偏执狂的精神。而我解读任正非的奋斗精神,也是一种偏执化的标准化。什么是标准化?一个人,一件事,反复做上一万次,就成为了标准。但是,我们每个人不妨反诘自身,有什么事情,我们重复做过一万次?现在我们把这种坚持不懈的精雕细琢叫做工匠精神。所以,经验不仅不会过时,能够反复操作的经验反而是我们最为缺少的财富。
彭剑锋老师不仅仅是一名学者,他更是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企业家。在优秀的管理实践经验上,包括对一些社会组织,一些非营利性机构的管理,他都有着异常的禀赋。但是,我们这几位参与华为《基本法》编撰的教授,并非人人能够单打独斗,而是各有所长,能够相互弥补。所以,我们经验还不完整,尤其是当年,我们并没有来得及汲取到那些已经陷入困境甚至倒闭企业的教训。而中国人恰恰讲究“经验”与“教训”的集成,讲究对成功的经验和失败教训的综合吸收。所以,我认为,人人都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是企业恰恰相反,成功的企业各有各的成功之道,但失败的企业一定是共性大于个性的。
我常常讲,对于人力资源而言,98%的管理者都可能犯下10个错误。包大多数企业里只能有一种声音,不能有第二种意见。所以,很多企业如果老板没有发自内心的认同,仅凭人力资源管理者来推动,只能越做越死!所以,如果把我们几个人在华为做的咨询的经验当作成功案例的话,我个人认为,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我们的能力有多大,而是因为任正非的远见卓识。他常常用治病来比喻企业的组织变革,指出了所有的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得病,有病就得找医生。任正非希望我们几人能够成为华为的“御用医生”,要求我们“有病治病,没病保健。”什么是保健?保健就是长期服务,这是30年前任正非提出的要求。由此可见,任正非对管理学者的倚重,对管理变革的渴望是十分迫切的。所以,他对我们的重视程度也非同一般。只要我们到访华为,任总不论有多重要的事,总要抽时间陪同。
➤管理要想落地,就必须把抽象化的概念可操作化
第二,不确定性时代。历朝历代,什么时候是确定的?我承认,进入新世纪以后,不确定性的成分似乎更大一些,对于企业管理者来说,“不确定性”可能会存在于方方面面。比如,90后和80后、70后可能会不太一样,这也是我目前的研究题目,而且概念不能仅仅停留在概念层面,它还要变成能够落地的东西,这是我们的实证研究中一个非常基础的概念,它被称之为“操作化”。比如,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沟通用的都是抽象概念,包括关系够“铁”,铁是什么?它多少钱一斤?强度有多大?不能落实到数据与操作层面,就只能按照个人自己的理解。
而管理要想落地,就必须把抽象化的概念可操作化。什么是操作化?就是用看得见、摸得着,可以转换成行为的东西来代替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概念。
➤学习是适应外界的变化和“熵变”的重要手段
最后一点就是熵变。熵是热力学的概念,它的操作定义是,在一个热力系统中,熵等于温度除以热量。那么,在正常的系统中,有效的反馈机制能够使熵值趋于恒定。当熵值处于不恒定的状态,就发生了熵变。当负熵出现时,系统就混乱了。
套用到管理学理论当中,要理解熵变,首先要说清楚企业或者中国企业的管理在总体上处于哪种状态,它会发生哪些变化?就我自己对中国企业的认识和了解而言,感觉还无法完全阐述清楚。在我看来,中国的管理学理论已经相当超前了。站在预测未来的角度,它们完全可以引领我们的思路。但是在有些方面,我们还停留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之前。当我试图从中国古代的哲学智慧中寻找答案的时候,发现这些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文化瑰宝确实可以拿来一用,甚至可以马上得到有效应用。
彼得•圣吉在《第五项修炼》里提出:“应对竞争的唯一能力就是要形成核心竞争力。”我想,不论对个人还是对组织而言,就意味着要有着比别人更快的学习能力。套用泊来语,它叫做学习的敏锐性或者学习的敏感度,而在我国的话语体系中,它也可以是触类旁通、见贤思齐等等。我非常喜欢这个概念,有了它,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变化,我们都能够适应外界的变化和“熵”的变化。